茱菁蔓

【闲泽】有鬼(尾声-下)

完结啦!新年好啊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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庆国的京都承载了二人太多的回忆,他们几乎一生的事业都开始和终结于此。此时故地重游,两人却都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。范闲走过依然恢弘的皇宫,走过已经荒废的原来的二皇子府,最后来到了范府门前。


李承泽以为,即便范闲已经移居了江南,这京都的范府只怕也还会先留着,只留几个仆人看管,却意外的发现范府门前竟然人来人往的。


范闲坏坏的一笑道:“没想到吧。” 范闲走进大门,门房处外面有几个人排成一队,最前面的人把几本书放到了桌案上。桌案后面的人拿起书,检查了一番道:“这本书封皮破损了,要罚一钱银子。。。”


李承泽正在不明所以,范闲笑着指了指头上的牌匾,李承泽飘开一看:“太学图书馆。”


范闲解释道:“老三登基后封了我一个什么国公,这范府成了国公府,我不太方便直接卖掉,空着又颇觉的可惜,便交给了王启年让他办个图书馆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图书馆?为什么是王启年来办?”


范闲道:“当年庄老先生送了我一车的书,我千里从北齐拉回来,可惜后来大都堆放在太学里积灰,这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。我想不如和太学里很多同样积灰了多年的书一起,办个图书馆,让所有人都可以免费看。看书的人可以坐在里面看,也可以借走,在一定时间内归还。” 


李承泽道:“妙哉,我庆国一向武强文弱,这样让更多的人可以多读读书,于国于民是好事。”


范闲又道:“至于王启年他们,你知道,我当年身边好多手下,跟着我多年从事阴谋诡计活动,只对我忠心,他们最好以后不要做官,免得老三忌惮。这图书馆也是给他们找点儿事做。何况这图书馆看上去简单,其实耗资不菲,还就必须得交给王启年这个财迷,才不至于赔太多钱。”


李承泽想到刚刚那个人因为图书封面破损便要被罚一钱银子,不由哈哈笑了一声。


在京都游荡两天之后,范闲驾着马车出了城。范闲道:“现在要去的地方,是我一直最想带你去的。”


李承泽看了看方向,微笑道:“莫非是澹州?”


范闲道:“估计你猜到了,是我长大的地方,澹州,那里很美很美。”




几日后,范闲带着李承泽来到了澹州范府门口。范闲停下马车,对李承泽道: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下我父亲和祖母?”


李承泽温柔的牵起范闲的手,微笑道:“荣幸之至。” 范闲感受到李承泽的回应,心头温暖,他把装着白瓷坛的盒子跨在身上,走进了范府老宅。


范府的下人突然间看见已经两年多不见人影的大少爷回来了,一时惊讶非常,不由飞跑着报给了范建知道。范闲走进正厅时,正见到范建从偏厅进来,脸上看上去还是一脸严肃模样,眼睛里却透出慈祥的笑意,鬓角却已有雪白发丝。当年的澹州小集团,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。


范闲心里感念非常,端端正正的给范建行了个大礼,嘴里道:“孩儿给父亲请安。”


范建走上前去,把范闲拉了起来,眼里的笑意彻底蔓延开道:“起来起来,好好,哈哈。”


李承泽看着范闲与范建,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子,却是真正的父慈子孝,不由羡慕非常,也为范闲开心。他也端端正正对着范建执晚辈礼道:“范大人安好。”


范闲与范建在厅中对坐笑谈,聊起别后的生活,气氛欢快其乐融融。范建听范闲说起他这两年只是四处游历玩耍,心中自然知道并不那么简单,但范闲不说,范建自也不会过问。末了,范建似乎无意的扫过范闲背在身侧的木盒子道:“年轻人四处游历,增长见识,自然是好的,你之前一直忙于公干,也是难得能放松两年。只是婉儿这两年自己在西湖边照料着一家子人,你也该回去看看了。”


范闲听了站起身来道:“父亲放心,孩儿看望过父亲和祖母,过几日便会回江南了。”


范建点头道:“这便好。你去看看你祖母吧。”


范闲又去看望祖母。范老夫人此时已无法下床,见得范闲进来,却高兴的神采焕发,高兴的唤着:“我的孙儿来啦。”一时拉着范闲的手不松开。范闲顺手给老夫人诊了脉,脉象平稳,身体保养的甚好,只是年岁实在太高,自然规律无法抗衡。


范老夫人道:“你舍时候带郡主和我的重孙来给我看看呀。”


范闲道:“是。孙儿以后一定常带着他们来看您。”




范闲挎着木盒走在澹州城的大街小巷上,边走边轻声说着:“这家小馆我小时候常来吃,馄饨面真是一绝。那家菜铺的老板娘,是我小时候伺候过我的丫鬟,嫁了个厚道丈夫。” 走着走着,来到了五竹叔的杂货铺,因多年没有人打理,这处已经落满尘灰珠网。范闲拉开嘎吱做响的大门,悠悠漫步一圈,来到了厨房,指着厨案道:“就是在这里,我小时候至少切了几千上万盘萝卜丝。五竹叔的训练方式实在别具一格。”


李承泽看着范闲成长的地方道:“你比我有福气,在这么个好地方长大,心肠是会比我温暖些。”


范闲又带着李承泽来到了海边。这还是李承泽第一次见到海,他一下子便被那波澜壮阔的景象吸引了。他欢快的绕着范闲快速飘了两圈,兴奋难抑。


许是二人相处已久,如今的范闲已经不需要李承泽触碰到他才能感知。就如此刻,只要李承泽心情波动,范闲便可以感同身受一般。范闲笑着道:“殿下看来十分开心啊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是啊,这么辽阔,徜徉其中定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。我如果是一只海中的小鱼该多好。可惜我从小便是池塘里的锦鲤。”


范闲道:“怪我,早该带殿下来海边看看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不晚不晚,我觉得大海做我的埋骨地最好。”


傍晚时分,范闲回了范府与范建和柳姨娘一同用了晚饭,饭后回到了他小时候住的小院。此时是盛夏时分,日头长,天光依然亮着。


范闲小时候最喜欢拿把竹躺椅,傍晚时半躺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乘凉,一位老仆从知他习惯,特地在此时搬了竹躺椅过来。范闲微笑称谢,又问:“还有没有另一把?” 老仆从看范闲就一个人,却要两把椅子,虽有些奇怪,但还是着人搬了来。


范闲把两把椅子近近的挨在一起,自己躺在其中一把上,把白瓷坛放在了另一把椅子上道:“承泽,我们一起乘个凉啊。” 说着惬意的闭上了眼睛。李承泽自然欣然应允,慢慢飘到另一把躺椅上,也闭上了眼。


梧桐树下,微风习习,蝉鸣声声。夜色降临,月亮慢慢升起,月光温柔的洒到了二人身上。李承泽道:“范闲,是时候了,我该去了。” 范闲与之心意相通,知他所想,却没有回应,眼角却微微有了一点湿润。


接下来几天,每日范闲都是带着李承泽悠悠的闲逛。有时是在澹州城丝毫称不上繁华的大街小巷中,有时候是去澹州城外的小山树林里,最多的时候,是在海边漫步,望着辽阔的大海出神。每日傍晚饭后,便是回到范府小院中,在梧桐树下乘凉,直到夜深。


李承泽每日乘凉时,都会慢慢靠到范闲身边,靠着他的肩膀,拥着他的胳膊,吻上他的眉尖。低声地一遍遍喃喃:“范闲,谢谢你。谢谢你这段日子相伴,谢谢你带我见你的家人,可是,我真的该走了。”


范闲终于睁开了眼睛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你所想。可是我真的舍不得。承泽,我舍不得你。就再两天,你就再多陪我两天。”




转眼间,范闲已经在澹州老宅住了半个月有余。尽管心中酸涩不舍,范闲也知道,不能一再拖延了。范闲来到澹州港码头,租下了一条小渔船,独自开着船出了海。小船朝着海中央行了约么半个时辰,回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海岸时,范闲停下了船。


范闲在船中间盘膝坐下,把白瓷坛从盒子里掏了出来,放在了自己对面,呆呆的看着。李承泽也心有戚戚然,他蹲坐到范闲身旁,伸出手臂环住了范闲。


终于,范闲从怀中掏出了犀角香道:“殿下,让我看看你吧。”


怀揣了多时的犀角香终于被点燃,范闲怀着忐忑的心情,大睁着眼睛期待着。空气中突然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个人影。只见那人影蹲坐在他的对面,身着一件青色的绸衫盖住了他的双腿。渐渐的,这人影愈发清晰,范闲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人,清秀的五官,微笑的嘴角,浑身透露出一种清雅安宁的感觉。那人还是初见时的模样。


范闲心情激荡,却不知如何表达,想好的话全忘了,只结结巴巴道:“殿下。。。承泽。。。”


李承泽看范闲神情,便知他已然看到了自己,也许是因为他一直能看到范闲,此时比起范闲的呆愣样却是自在大方许多。他心里知道时间不多,不想浪费时间腼腆羞涩,便很直接的伸出手,想去牵起范闲的手,只可惜他的手,还是如以往一般,穿透了范闲的手,终究还是无法触碰到他。


李承泽不禁失落了一下,但他很快又笑起来,悠悠飘近范闲,用嘴唇在他脸侧轻轻一触。范闲一时又是喜悦又是心酸,他呆呆看着李承泽,尽力让自己笑的好看一些道:“殿下,你。。。我。。。”


李承泽顽皮的一笑:“我这么做过很多次了,只是你之前不知道而已。”


范闲道:“我其实本来想过好多话,想等见到你的时候说,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,现在却又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。”


李承泽笑道:“你带我回家,带我游历,你的心意,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。你已经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许久了,现在不如换我跟你说几句吧。”


范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承泽,如小学生般认真的点点头道:“殿下请说。”


看他这般认真模样,李承泽只觉心中爱意已经满溢,他伸出手虚虚抚摸着范闲的脸颊道:“我已经明了,我成鬼的执念,就是你,我想跟你诉说我的心意,我也想明了你对我是否有心。”


范闲道:“我对殿下是真的一见如故,是。。。一见钟情。。。只是后来各种世事,我不得不收了那些心思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我也正是如此。” 接着又苦笑道:“我的这番心思,不管从哪个角度看,都为世俗礼法所不容,再加上你又对我甚是敌视,我一向自诩是个理智冷静之人,便狠狠压了下去,以至于后来我自己都觉得已经忘了。哪知道,却是一直还在的,甚至到了人死万事空之时,居然都还没有磨灭,还因此来了个阴魂不散。”


范闲道:“殿下,谢谢你的阴魂不散。这段偷来的日子,我很开心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范闲,是该我谢谢你,让我这一生,总算不是一无所有。我还是幸运的。” 


二人直直对视着对方,千言万语,却无语凝噎。


李承泽又道:“今日相见,我此生无憾,执念已了,可以安心去了。而你,也该回家去了。男子汉大丈夫,不能逃避责任。”


范闲道:“我知道。殿下,对不起,这一世,不能再陪你了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我去以后,你千万不要把我的骨灰再放回那个狭小的坟头里。你就把我撒在大海里吧,让我可以自由自在。”


范闲红了眼眶道:“好。”


犀角香燃的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很多。范闲瞥了一眼,发现短短一节香,此时竟已经烧完了大半。他心头一慌,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滑落脸颊。


李承泽抬手想要抹去,却无法触碰,只能忍着心酸道:“范闲,安之,你千万不要伤心。”


范闲道:“你放心,我会好好的,但你也要允许我一直想着你,我不可能不想你的。”


李承泽依然尝试着用手抚上范闲的脸颊,身影却逐渐变得浅淡起来。


范闲道:“承泽,你相信来世吗?”


李承泽道:“本来是不信的。但现在自己都能成鬼了,只怕来世是有的吧。”


范闲道:“我信。在我本来的世界了,我已经死了。活在此处,已经是我的来世了。承泽,我们约定好,来世再见吧。只希望那时,我们之间再无冤仇,也无世俗羁绊,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。”


李承泽道:“好,我们说好了,来世再见。”


李承泽微笑着的脸庞渐渐模糊不清,终于,这一袭青色淡雅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。


范闲忍不住出声唤道:“承泽,承泽!”


只有海风从耳畔吹过,天高海阔,范闲再也感应不到李承泽的存在,范闲知道,这一次,李承泽是真的彻彻底底的死去了。世间再无李承泽。


范闲呆坐了很久很久。终于艰难的坐起身来,捧起了白瓷坛,走到船边上。他打开白瓷坛,手轻轻一斜,白色的骨灰在海风中飞起,撒在了碧涛汹涌的大海里,飘散无踪。


“承泽,如你所愿。”




**********这里是BE完结的分割线**********



B市P大学的药学研究所是全国乃至全世界都闻名的学术机构。可实际上,这个研究所的所在只是一幢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三层小楼,坐落在P大学一个偏僻的角落里,四面环绕着幽静的小树林。


此时,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,正在这座小楼的一间实验室里,专心致志的做着实验。只见他双手十分灵巧的操作者实验仪器,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试剂的变化。终于,试管中的液体如他所料的适时变了颜色,他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,终于成功了。


就在这时,实验室的门开了,一位稍稍年长的青年走了进来,来到他的身旁道:“程泽,结果怎么样?”


被换做程泽的青年道:“冷师兄,实验很顺利,我今晚会把结果整理出来,明天早上的组会就能跟费老师报告。”


冷师兄笑道:“好好。对了,费老师前些日子招了一位新研究院,是海外名牌大学的博士,明天就正式进组了。你跟他认识一下,下一个项目你跟他合作负责。”


程泽道:“好。”


程泽出身在一个公务员家庭,父母都是高级干部。程泽从小便聪慧敏锐,颇有主见。高考报志愿时,父母都希望他选个政法类专业,以后当个公务员,再加上父母帮衬,自会前途无量。


可程泽却偏偏不愿意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对父母平时的官场来往十分厌恶,反倒是对药学异常感兴趣,总觉得很多知识,他还没怎么学,便已明了。于是他便瞒着父母,偷偷把志愿改成了药学。后来父母知道后气愤不已,却也对他无可奈何。


程泽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很有天赋,从上了大学开始,他便一直名列前茅,十分顺利的读了硕士博士,最后进了顶尖的研究所,成了一名青年研究员。


第二日,程泽带着写好的研究报告进了费老师的报告厅。会议桌旁,费老师,冷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兄弟已经在坐。费老师的右手边却坐着一位不认识的青年。


费老师看他进来,便笑道:“人到齐了。今天程泽报告他跟冷师兄的项目的实验结果。开始前,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组的新成员。”


说着他往右手边指了一下道:“这位是范安之同学,刚刚从美国的M大学毕业,已经有了好几篇顶级论文发表。以后咱们一起合作,互相学习。”


范安之站起身来向大家点头问好。


费老师又道:“安之,你第一个项目跟程泽一起。来,程泽,你们认识一下。”


程泽听到,也站起身来看向范安之,刚要说话,两人目光交错,一时都愣住了。


怎么会这么熟悉?程泽觉得大脑里突然乱成一团,问好的话卡在喉咙里,没有说出口。二人对视着,都不说话,其他人都有些奇怪,最后还是冷师兄开口打了个圆场道:“哈哈,不用拘束,以后熟悉熟悉了就好了。来,程泽,你先开始报告吧?”


程泽这才回过神来,赶忙打开笔记本电脑,把报告投影到大屏幕上,按照准备好的流程讲解起来。


组会开完之后,费老和冷师兄热烈的讨论着实验方向,边说边出了报告厅,其他师兄弟也纷纷离开。心照不宣一般,范安之和程泽留到了最后,报告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。


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。


范安之道:“程泽同学,你相信一见钟情吗?”


(全文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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